老 房 子
孤霞万里间,飞蓬松杜鹃。
老屋厅堂前,芳草生前院。
青檐旧时燕,童年入梦帘。
今宵自难眠,明朝焕新颜。
------题记
夜深,人静。
克制住困倦,继续描画。我在画家乡,用素描勾线,重新拼凑回那段记忆。
今年寒假,又回了老家,再访了老屋。
站在老屋面前,头顶是啸鸣的山风,身旁是枯倒的腐木,脚下是齐腰的草,它们都静静地看着我,待在原地,让我独自承受老屋凝视我的那一份苍凉与孤寂。
去年一次发洪水,冲去老屋的很多东西,本就对老屋印象模糊,这下看见屋中沉积的泥沙,厅堂中被水泡烂的家具,记忆更难重合了。总之老屋废了,荒了,再也不住人了。
故事就这样拉开了画卷。
在纸上一笔勾下轮廓,细线衬景,给人以清新的华丽,层次叠合间,已并非信笔涂鸦,又添明月一盏,多几分淡雅的清静,在纸笔间渲染开来,恍惚间,已成大局,动静间,活跃异常。
梯子就靠在厅边的墙壁上,自然要小心勾画,那把古朴而斑驳的木梯,已然倒下,成为朽木,全无往日威风。
曾何时再梯子爬上爬下?不记得多少了。只是想起,有一次,我借着梯子爬上了房顶,去捉猫。那猫也顽皮,硬是追了半天,还踩掉几片瓦,还没捉住,最后还差点挨打。
那时的我,心中在想什么呢?估计想,瓦破了,还能看星星呢。又或者,为没有挨打而庆幸?还是责怪那只调皮的猫?
提笔重勾。屋内,爹爹的三轮车被纳入阴影之中,自是要用浓墨重彩来刻画,才有几分神韵。那车是已经掉了漆,铁皮也是失去了光泽,甚至生了锈,也如那木梯一般全无了气势。
原先,一直是爹爹天还没亮便起床,骑着三轮车去拖菱角米。回来时,车后的袋子里,就有了一大袋黑黑的,两端有角的菱角。在把它们放在铁杵子上砍,砍开外壳,露出里面白色的菱角米,剥出来还能做菱角米饭,我小时候也就馋菱角米饭,和河边刨出来的荸荠,山上打来的板栗,简直是乡间三大美味。我也骑过三轮车玩,在乡间的土路上尽情奔驰,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了。
可是,现在搬到了镇上住,荸荠什么的,都买得到,却不再像原来自已摘采的那般美味了,也再无法蹬三轮车了——镇上车多,不敢骑。所谓的那些“童年乐事”也统统如这锈蚀的车一般,慢慢变化,最终消失不见了,只能令人发出几声沉重的叹息。
铅笔与纸摩擦的“沙沙”声时大时小,忽然有了异样。“咔”地一声,用力过大,笔芯断了。
厅堂正前方,摆着一位老人的遗像,那是爹爹的父亲。照片前还有香炉,可常在牌位下祭奠的爹爹却不在这里了;猫猫狗狗的食盆仍在,可它们也不在了;厨房里的大灶还在,那是爸爸自已砌的,可烧饭的人却不见了。一旁的柴垛子也散开了,门外的鸡圈也破了,鸡也没了。再看我几年前种过白菜、土豆的地,还是原貌,可菜都没了。记得这些菜一天天的长大,曾给我以怎样的惊讶与欣喜,那是城中娇生惯养的“公主”“少爷”们所体会不到的,品尝自已劳动成果的喜悦。可现在呢?怕也没有了种菜的兴致与时间了。
面对这些变化,脑中总是曾经的模样,和那伫立于其中的人。
一切都不见了吗?原来伫立于其中的一个个鲜活的生物,统统消失,唯留景色独衬斜阳与明月,显出几分悲凉。任凭岁月消磨与侵蚀,也只得无奈地化作尘埃。
为何现在想起这些,总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?难不成是对童年的一种缺憾?
老屋宝藏了光阴里的故事,宝藏了我的童年。那古朴而有远见的老屋,让我安详且舒心地沉醉其中。在这样的土地上生长,骨子里都是中华名族亘古不变的中药香味;灵魂,更是在儒家学说的浸染下。透出几分淡雅与清恬来,这是我此生的幸福与幸运。
老屋啊,何必执着?随岁月而去,时间似水,流年偷换,即使化作青山上的一堆砖瓦木梁,落成一丝尘土也无憾,因为你在我心中永存!
没有多加思索,再换一根笔,继续勾画,因为,放不下,又如何再拿起来呢?放下重负,拿起新生,才是正道。
粉墙黛瓦,青檐下,空留燕巢,空留一片回忆。去年发了大水,燕子们那么聪明,也就不会来了。我有些失落,曾经住在老屋的“小居民”们,似乎都不见了,纵然失落,也不得不离开。不过,既然不是永别,也不必在长亭高唱离歌了。
一切似乎都结束了,被老屋收藏了,但是,有些东西,才刚刚开始。逝去的,不再留念,因为,已无遗憾
再见,老屋!
对于我这一声“再见”,老屋不言,气氛就这样凝固,冷却,空留我一人,独自承受老屋凝视我的那一份苍凉与孤寂。
我也不再言语。此次离去,又何时能再来呢?
沉思良久,低下头,转身,默默离去。身后脚印留下的两行积水,像溪流,更像泪痕。
孤霞万里间,飞蓬送杜鹃;老屋厅堂前,芳草生前院;莫叹人生断壁间,童年回忆不留念!
放开脚步,勇往直前,奔向远方。
停笔,轻抿一口咖啡,才觉夜深。《老屋》已经完成,也算了结了一个心愿,解开了一个心结。
903班
李铭涵